民兵隊長胡廣榮
——老照片背后的故事
□ 梁大智
這是一張20世紀50年代文水縣集靈源村胡家的全家福,主人公胡廣榮和故事中的人物就在這張照片中。
引蛇出洞
集靈源是龍王山的龍頭,在龍頭上就能看到縣城和章多溝的情況。1939年日軍開始在龍王山上修筑炮樓,沿龍王山脊修了六座炮樓。在集靈源村東的制高點馬山梁頭就有炮樓,主炮樓一座,副炮樓四座,還有配套的生活區(qū),這六座炮樓之間還有一米深的戰(zhàn)壕連接。日軍威逼著人們搬磚,用羊往上馱磚,白天修的炮樓,夜晚就被人扒掉。當時胡承來是村長,胡廣榮是民兵隊長,他經常配合八路軍趁著夜幕組織人扒掉日軍修的炮樓。
日軍駐扎在炮樓里有一個班,還有部分偽軍。炮樓居高臨下,封鎖了南面靛頭溝和北面章多溝兩條文水通往康家堡和二、三道川的路,給八路軍游擊隊活動造成很大困難。
集靈源的許多青年都參加了民兵,經常配合八路軍、游擊隊騷擾和打擊日軍,嚴密監(jiān)視炮樓里的動靜。村里有個侯四兒,游手好閑,好吃懶做。自從日軍修了炮樓,就成天鉆在里頭,身穿黃皮,腰挎盒子槍,死心塌地當起了漢奸。明目張膽引著日本人到周邊各村搜查八路軍、游擊隊,搶糧搶物。
1939年秋,侯四兒引著日軍回村,以查窩藏八路為由,挨家逐戶,將全村四十多家百十多間房子全部燒毀,使全村老少無法生活,四處逃難,只有偽村長和他自己家的房屋完好無損。游擊隊負責人宋志明決定鏟除此人,并安排民兵隊長胡廣榮和民兵侯小則去執(zhí)行。侯四兒好像聽到風聲,成天躲在炮樓里不露頭。胡廣榮思謀出一條“引蛇出洞”計策。
一天,胡廣榮和妻子楊秀青穿了新衣服,站在街上,逢人便說要去半峪村看岳母劉鳳祥,然后朝村外走去。侯四兒聽說胡廣榮去了半峪村,便溜回家中,進了街門還四下望了望,見無情況才開門進窯洞。埋伏在窯頂上的侯小則,馬上發(fā)出信號,潛伏在村邊的胡廣榮迅速趕到,二人封住了窯門。胡廣榮朝窯內喊話:“繳槍不殺!”等待半天并無動靜,二人撞開窯洞,四處搜尋不見人影,斷定藏在窯內地窨中。侯小則掀開蓋板喊:“出來!”侯四兒看見槍口正對著他便大聲喊:“廣榮哥,饒命?!焙鷱V榮拔出腰間的手榴彈大聲說:“這里活著是你住的房子,死了就是你的墓子。”拉開導火線,扔進地窨,侯小則放下蓋板,二人飛身跑到院中,只聽“轟隆”一聲,窯洞便成為一個土丘。
機智應敵
胡廣榮經常組織民兵配合八路軍游擊隊作戰(zhàn),他們抬擔架送傷員,有時巧妙化裝深入敵軍陣地偵察敵情,摸哨兵捉舌頭,多次受到游擊隊領導的表彰。
1943年的一天,游擊隊接到情報,碉堡內新增日軍,情況異常。為摸清鬼子動向,派胡廣榮和胡瑞義捉一個舌頭。傍晚時分,兩人潛到碉堡附近,等待天一黑就動手摸哨,不料被一個拉肚子的偽軍撞見,兩人轉身便跑,偽軍提不起褲子,只是亂叫喊。碉堡里的日軍聞聲而出,集合隊伍出來追尋。二人無處躲避,只好跑回村里,胡廣榮拉住胡瑞義說:“到我家。”“不行,讓鬼子逮住,咱倆死還得連累你媽?!薄拔矣修k法!”兩人回到院中,也不關街門,徑直鉆進院內煤倉里,抓起煤面先摸臉,再摸胳膊,又在煤里打滾,活像一對剛從小煤窯出來的背煤漢。然后悠閑地打了一盆水,坐在小板凳上準備洗涮。胡廣榮把手槍壓在水盆底下,小聲言道:“沉住氣,萬一不行再拼。”幾個鬼子和偽軍端槍進入院內,看見兩個“窯黑子”不緊不慢地洗涮,因當時村里大多青年都以下煤窯為生,所以他們也沒有盤查,轉身出門繼續(xù)追去了。
威懾閻軍
日軍投降后,閻軍搶占了日軍修筑的炮樓。1947年秋天,集靈源炮樓里的閻軍不斷到村里搶劫騷擾,使得當?shù)卮謇锏娜罕姸级愕酵獯寤蛏嚼?。文水縣武委會副主任田玉林在這一帶組織了爆炸組,并給了爆炸組一個任務,把集靈源龍王山碉堡內的敵人困住,讓群眾回村里正常生產生活,并教會群眾自衛(wèi)的方法。
爆炸組接受這個任務后,由七區(qū)的武委會主任、參戰(zhàn)隊負責人宋志民組織群眾回村,石林虎和胡廣榮帶領游萬順、安壽山、李世承去了集靈源住在一個院里。在這個院里一抬頭就看見陰森森的閻軍炮樓。石林虎這位“地雷大王”看出大家的恐懼心理,他談笑風生,給他們講各種戰(zhàn)斗故事,這樣大家也就膽壯了。就在這天夜間, 胡廣榮帶領爆炸組悄悄在敵碉堡周圍用地雷設了三道封鎖線,第二天走出碉堡的閻軍就感受了這些“地蜘蛛”的威力。狠狠地整治了幾次閻軍后,集靈源周邊村的老百姓聽說來了爆炸組,便陸續(xù)回村了。爆炸組還將埋雷方法教給村里的民兵。
那時爆炸組的地雷并不多,南自牛家恒,北至牛家溝的四五十里的邊山上,也不過有百八十個地雷。這就得有真有假,有虛有實,虛張聲勢。有一天,區(qū)里派爆炸組到交城西冶川雙龍鎮(zhèn)的一個莊上領取地雷,爆炸組一下組織了三十頭驢騾去馱??墒堑搅四抢飻?shù)量不多,給了五十個,僅夠三個牲口馱。胡廣榮想了一個虛張聲勢的辦法,把籠馱拿到里邊,以保護腳夫們的安全為借口,叫他們在外等候,爆炸組就把每個籠馱內裝了些石頭,石頭上放幾個真雷,用茅草蓋住,然后讓腳夫進來抬到牲口身上,走起路來壓得馱子咯吱咯吱亂響。運回邊山后,搬運這些地雷時,仍叫腳夫躲開,由爆炸組的人搬運。這么一來在群眾中便傳開了,這一次從后方三十頭牲口至少也馱回六百多顆地雷。這一消息傳出后,閻軍非??謶郑M攻山區(qū),首先就得考慮地雷對他們的威脅。
這年臘月,石林虎、胡廣榮帶領爆炸組到馬西一帶,和那里的民兵配合,用槍雷結合的方法,狠狠打擊了一次閻軍的進攻。在返回的途中,他們又在土堂、北徐閻軍碉堡前埋了地雷,次日都爆炸了。敵人吃了地雷的虧后,輕易不敢進攻山區(qū)了。
有一天晚上,石林虎、胡廣榮帶上游萬順和李世承,摸到城南門前,給閻軍埋了個地雷,還有意放了個自爆雷讓閻軍去拿。然后,他們就藏在南關東北的一個墳墓后面,一直等到快天亮時,從城內出來幾個閻軍踩響了地雷,炸倒兩三人。閻軍還把那個自爆雷拿回城,后來聽說他們正研究時也炸了。
冀周村南有個戲臺,閻軍一到該村,就站在戲臺上從后窗上瞭望橋頭村。爆炸組摸清這一規(guī)律后,就把地雷埋到戲臺上,還真把上戲臺瞭望的閻軍炸了。閻軍在戲臺上吃了虧后,再不敢上戲臺了,而在南埝上挖下戰(zhàn)壕,架上機槍盯著橋頭村。爆炸組就趁夜把地雷埋在戰(zhàn)壕內,又一次收拾了閻軍。
在開展地雷戰(zhàn)的斗爭中,閻軍吃了多次虧也就學乖了,他們采取先起地雷后行軍。爆炸組在埋雷中就采取了兩種對付方法:一是埋雙管雷,即上面一個爆發(fā)管,下面一個爆發(fā)管,敵人起雷時,剪掉上面的一條線,起上面的雷拉響下面的爆發(fā)管,引得地雷爆炸;二是以假亂真,即在埋雷時故意挖幾個假坑,再埋真的。敵人起雷時,挖一個是假的,兩個、三個還是假的,于是發(fā)火了便猛刨起來,遇上了真的轟轟地炸了。就這樣假中有真、虛中有實,搞得敵人暈頭轉向,心驚肉跳。后來四區(qū)、七區(qū)的民兵大都學會埋雷技術,采取槍雷結合的戰(zhàn)術,打擊敵人,保衛(wèi)了邊山。民兵隊伍越戰(zhàn)越強,并參加了晉中戰(zhàn)役。
勇奪機槍
1947年夏季,集靈源炮樓里的閻軍在山上架起機槍,把走路和上地的老百姓當成游擊隊員,經常向他們掃射,弄得人心惶惶,不敢外出。
一天,人們看見閻軍又在對面山上架起了機槍。邊山幾個村的民兵正在開會,他們一研究,干脆把機槍奪回來算了。半峪村民兵郭學義身強力大,自告奮勇上前奪槍,集靈源民兵隊長胡廣榮熟悉地形,后周家山愛成則負責掩護。三人順著一條小溝很快爬到架機槍的崖下。過了一會見無動靜,飛身上崖,兩人猛虎撲食將機槍旁一個閻軍按倒在地,口里塞了一團棉花。郭學義雙手抱住機槍,用力去拔,平時搬二百斤根本不在話下的他,不知是機槍腳下卡了石頭,還是埋了什么東西,怎么也拔不出來。這時,有兩個閻軍朝機槍這邊跑來,胡廣榮拔出手榴彈一扔,“轟”的一聲,兩個閻軍應聲倒下。爆炸聲驚動了炮樓里的敵人,哨聲、吆喝聲響成一片。胡廣榮說聲:“快撤!”連扔三顆手榴彈,翻身一滾,鉆進小樹叢中。郭學義抱著機槍準備下撤,被趕來的閻軍團團圍住,推到地上,先用亂槍打,又使刺刀捅,郭學義的鮮血染紅了山崗壯烈犧牲,年僅27歲。
胡廣榮的岳母劉鳳祥擔任半峪村婦救會主任,她發(fā)動群眾,監(jiān)視日本人的行動,組織婦女支前抗戰(zhàn),為八路軍提供情報。劉鳳祥的兒子楊其祿是民兵隊長,經常組織民兵支援前線,領導民兵們埋地雷,配合八路軍作戰(zhàn)。
1947年正月十四,天氣陰沉沉的,楊其祿帶領民兵去大圪堆追擊閻軍。他們發(fā)現(xiàn)大圪堆巴都峁上有閻軍活動,楊其祿命令大家隱蔽在兩旁的山溝里,自己出來觀察敵情,一會兒就被山上的敵人發(fā)現(xiàn)了,不幸中彈犧牲,年僅20歲。宋志民得知這一消息非常痛心,組織全村老少為他舉行了追悼會。楊其祿的母親劉鳳祥悲痛萬分,宋志民當即跪在地上認劉鳳祥為干娘,從此宋志民就把劉鳳祥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,而作為劉鳳祥女婿的胡廣榮和楊秀青,與宋志民也成了一家人。
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,宋志民任文水縣常委、書記處書記,胡廣榮任牛頭坡煤礦礦長,他們在戰(zhàn)爭中結成血濃于水的深情厚誼,譜寫了一曲動人的樂章。